容月一怔，不置可否。

二人一路無話，阿碧帶著容月很快便出了碧空谷。

二人剛找了一家客棧落腳，店小二剛將他們的包袱放在桌上，正在此時一陣殺氣襲來，阿碧眸光一凜，正要出手，面前的容月手腕一轉，手中筷子在阿碧耳邊一夾，一枚銀針停在筷子之間。阿碧眨巴著眼楞了一會兒：“你是在保護我麽？”

容月沒空理她，他目光左右一掃，客棧之中忽然湧現出四五名黑衣人。一時間他也顧不得禮節，一把攬住她的腰大喝一聲：“走！”縱身一躍，撞開客棧窗戶便施展輕功飛了出去。

阿碧看著自己腰上結實的男子手臂，又擡頭望了望他堅硬而英俊的側臉，她忽然咧嘴笑道：“容月你好像話本子裏的大俠啊！”

真是讓她越看越順眼。

冷硬的男子面龐便在她這一句誇獎當中倏地一紅，他清咳一聲，腳下不停，直到行至安全的地方他才將阿碧放下，道：“阿碧姑娘，你方才看見了，跟著在下實在很危險，所以……”

“沒關系啊。”阿碧笑瞇瞇的看他，“這樣人生才比較精彩嘛。你放心，我跟你出谷就是想出來玩玩，等玩夠了我就回去，不會打擾你很久的，你就把我這個要求當做是報我的恩吧。”

容月臉色一肅：“這不是玩。”

“好吧好吧，不是玩。”阿碧一副息事寧人的態度，看得容月很是無奈：“阿碧姑娘……”

“方才說到哪兒來著，要去找你家小姐，然後……”阿碧話沒說完，因為容月忽然身型一閃，縱身躍至一個女子身前厲聲喚道：“小姐！”

阿碧眸光一冷，只見容月強硬的拽住那女子的手：“跟我回去。”女子尖聲嘶叫著什麽對著容月又踢又打，容月悶不吭聲的挨了好幾下，阿碧終是忍不下去，手上一枚銀針飛出，那女子渾身一震，倏地暈了過去。

“小姐！”容月神色一慌，隨即厲色盯向阿碧，“你做了什麽！”見他這樣的神色，阿碧心尖一酸，垂頭看地道：“沒事的，就讓她睡一會兒。”

仿似知道自己情急之下嚇到了阿碧，容月輕輕張嘴，想要道歉，但卻沒說出一個字來。

城郊破廟之中火堆的火跳躍著往上，阿碧不得不承認自己是有點生氣的，因為此時被綁起來坐在一邊的武林盟主的掌上明珠蘭桑還在不停的喊著：“放開我！我不要回去！”

容月面無表情的往火堆裏添柴裝作什麽都沒聽見，阿碧忍耐了一會兒，終於狠狠瞪向她：“你再吵就把你嘴撕了！”她身上的戾氣散出去讓蘭桑打了個寒顫。容月一聲嘆息：“阿碧姑娘……”語氣中盡是不讚同。

蘭桑知道容月肯定會護著她，登時又對著他道：“容月你敢這麽對我，信不信我再把你推下那斷崖！”

手中的木棍狠狠扔進火堆裏，阿碧頭一次對容月冷了臉色：“是她把你推下絕情崖的？”容月沈默，阿碧也不等他回答，徑直站起身來走到蘭桑面前森冷的望著她，“是你把他推下去的？”

蘭桑自小便被寵慣著，從未有人敢這樣臉色待她。而此時的阿碧卻讓她有些膽顫：“我……我那個時候也不是故意的……誰讓他不準我和慕容哥哥走……”

雖然出谷不久，但是這幾天跟著容月到處跑阿碧還是聽說過慕容羽這個人的名字，邪教教主，一個冷血的大魔頭。蘭桑是武林盟主的女兒，名門正派，要讓一直養育自己的盟主女兒跟一個魔頭走，這自然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容月被嬌蠻的小姐推下了碧空谷，而那個叫鐵青松的武林盟主……怕是被邪教的人殺的吧。

阿碧回過頭，看見火光映在容月冷硬的臉上，他一言不發，拳頭卻拽得死緊。蘭桑被阿碧的神色嚇到，憋了半晌才怯怯道：“我真不是故意的！而且……而且容月現在也活著，沒事不就好了嗎！”

“你知道什麽？”

阿碧蹲下身子，捏住蘭桑的下巴逼迫她與自己直視：“人死之前那一刻的絕望，你看見過嗎？死裏逃生是老天多大的眷顧你知道嗎？”

容月突然不想再聽阿碧說話，並不是因為她駭人的語氣，而是因為字裏行間不經意透漏出來的悲哀無奈。

她一個人在谷裏住了那麽久，常常見證絕望的死亡，她心裏肯定是不開心的，所以她才那麽在意他，那麽期盼他活下去。容月一聲輕嘆：“阿碧姑娘……”

阿碧手松開的時候蘭桑已經嚇暈了過去。她走回來抱腿坐在火堆邊，悶聲道：“是她自己暈過去的，我沒有傷她。”

容月一怔，隨即點了點頭，他也沒有責怪阿碧的意思。是今天……他那樣的神情讓阿碧心裏不痛快了吧。偷偷看了抱腿坐著的阿碧一眼，猶猶豫豫了半天終是在現在忍不住的擠出一句“阿碧姑娘……要吃包子麽？”

話一出口容月才清晰的認識到自己言語的笨拙……

阿碧沒理他，容月又猶豫了許久，終是決定直言問道：“阿碧姑娘，你可是在生容月的氣？”

阿碧這才擡眼看他，打量了許久然後眉頭不經意的一蹙，容月便在她蹙眉的這瞬間不受控制的心口微縮，像是在接受什麽審視一樣有些緊張起來。阿碧搖了搖頭，又無精打采的把腦袋耷拉在膝蓋上。

他……不喜歡這樣的阿碧。或者說，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看見這樣的阿碧會讓他……心尖酸軟。

“阿碧姑娘，是哪裏不舒服嗎？”想到一種可能他忽然神情一凝，竟顯得有些狠戾，“還是今天那些人將你傷到了？”

他鍥而不舍的問了幾個問題才讓阿碧回過神來：“你是在擔心我嗎？”沒想到她會這麽反問，容月一呆，清咳兩聲沒有說話，只是臉又紅了。阿碧失神一般呢喃道，“容月啊，我覺得不對勁，心裏很不對勁。”

果然是傷到了麽！容月心中一緊，正要起身去看阿碧的“傷勢”，哪想阿碧忽然蹭起身來，雙手摁住容月的肩一把將他推翻在地。

阿碧在上，他在下，他嚇傻了一樣瞪著眼望阿碧，忽然溫軟的唇印了下來，在他唇上輾轉了許久，那條小舌頭生澀而蠻橫的鉆進他的嘴裏，像是本能一樣他的舌尖也微微一動，得到回應，阿碧更加不客氣的行動起來，兩人青澀而綿長的親吻……

最終仍舊是阿碧先回過神來，相接的唇相離，容月已經被親得徹底傻了，像泥人一樣只知道怔怔的盯著阿碧，感受她趴在他身上的重量，聽她的聲音忽遠忽近的說：“從我救活你的那天起你就該是我的了，你這樣心心念念的想著別的女人，這樣不對。”

“不……不對。”他腦子僵硬得像是只知道重覆她的話一樣。

“嗯，你不能喜歡她。”阿碧占有欲十足的說，“因為我喜歡你。”

因為……我喜歡你。

她，喜歡他？

容月呆怔無言，仿佛隔了一生那麽長的時間，他才聽見自己用和感情完全相悖的冷靜說道：“對不住，阿碧姑娘，盟主已為我定了親。”他聲色平淡無波，“容月此生只能娶我家小姐。”

阿碧沒想到會得到這麽一個回答，她尚在楞神，忽聽旁邊的少女忽然歡欣雀躍的叫道：“好啊容月！你終於被我逮住了吧！你和這個女人有奸情！我要和我爹爹說我不要嫁你了！你也不準攔著我和慕容哥哥走！”

蘭桑陡然插進來的這句話讓兩人皆是一怔，容月毫不留情的伸手一推，將阿碧從他身上推了下去。他抹了一把嘴，道：“小姐，容月定不負你，我與阿碧姑娘……只是她救了我，與我結伴而行，不日便會分開。”

蘭桑掃興的一撇嘴：“騙人！

阿碧卻為他這番話失了神，她定定的盯著容月問道：“你不喜歡我嗎？”

容月垂著眼眸不看阿碧的眼睛，只專註的望著蘭桑，道：“不喜歡。”就像在說他不喜歡吃什麽東西一樣。

“因為你有照顧她的責任嗎？”阿碧道，“那我殺了她行不行？”

“不行！”容月一轉頭，觸及阿碧再也沒有笑意的眼睛，他又立即轉開了眼，掌心握緊，“阿碧姑娘於在下有救命之恩，在下不敢與姑娘動手，只是若小姐有何閃失……容月也無顏茍活。”他臉色不知為何有些蒼白，但聲音卻是從未有過的堅定，“我這條命，是盟主的。”

破廟裏只聞火焰燒灼的“嗶啵”聲，阿碧楞楞的盯著火焰，心裏像是被灌進了冷風，呼啦啦的讓她眼前空茫一片：“可……我不是也救過你麽？”她聲音慢慢低了下去，說出這話的阿碧就覺得自己像一個無恥之徒，在向別人索要他根本就不願給，或不想給的東西，她垂下頭，牙齒不留意間咬破了唇，話語中的疼痛再也掩蓋不住，“你是不是……嫌棄我是一無所有的人？”

容月呼吸驀地一沈，他看了阿碧一眼，掌心收得更緊，但話語卻更加平淡也更加刺人：“你不該和我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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